在柳煦最初始的记忆里,沈安行是个很沉默很孤僻的人,每天都独来独往,一天下来甚至可以一句话都不说,天天都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里闷头睡觉,一睡就能睡很久,下课班里闹疯了他也不带动一下的,睡得安安静静,像个死人。

    没人管他。沈安行成绩常年年级垫底,老师们都不想管他,就那么放着他自生自灭去了。

    他真的是个很沉默很安静的人。有时候难得在课上睡醒了爬起来,也是别着头看着窗户外头发呆,一句话都不说,一看就能看半天。

    柳煦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得那么出神,有次就跟着他往外面看,却什么都没看到,只看到外面的天空蓝得让人心烦。

    后来柳煦才知道,沈安行把袖子拉得那么长,是为了遮住他手臂上的伤。他的手臂上新伤旧疤都很多,都是他爸爸揍他的痕迹。

    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,是因为他晚上根本睡不好。

    沈安行说,他爸爸几乎没有不揍他的时候。每天晚上回来,他都会把沈安行从卧室里揪出来揍一顿,边揍边骂,骂得总是很难听。

    沈迅揍沈安行的理由很多。他太瘦了、他太高了、他太碍眼了、他今天笑了、他今天哭了、他今天没笑也没哭、他哭的声音太大了、他笑得太难看了、他今天太沉默了、他今天太吵闹了、养他太费钱了——

    都是理由。

    沈迅赌博成性,不仁不义,更不会孝敬父母。很早的时候,他就被家里拒绝来往了。

    比起柳煦来,沈安行他爸才更该掉到这个地狱里来。

    柳煦忍不住在心里想。

    他恨沈安行他爸,那个叫沈迅的混账。

    他恨所有让沈安行受伤的人。

    房屋面前,婴儿的笑声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柳煦一边想着这些,一边抿了抿嘴皱了皱眉,跟在齐南后面,走进了房屋里。

    当他踏进了房屋的那一刻,婴儿的笑声就戛然而止,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信号的收音机。

    柳煦一怔。这笑声一停,他那原本被地狱里的恐怖气氛吓得绷得极紧的骨头也跟着松了松,又忍不住抬起头来,自言自语了一句:“笑声没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齐南应了一声,“很正常嘛,你要习惯,一会儿就说不定会从哪儿冒出来要人命的东西来了,小心点啊。”
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柳煦当即倒吸一口凉气,刚松下去的骨头瞬间又绷紧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房屋里一片漆黑,没有点灯,参与者们都站在门口附近,人人手里都拿着手机,也都把手电筒的功能调了出来,正在四处照着这栋屋子,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照了一遍,连角落都不放过——毕竟他们刚进来,自然要好好观察一番这屋子里的地形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双层的日式小别墅楼,一进门就是玄关,右手边是一排鞋柜。鞋柜上什么都没有,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,还积了一层浅浅的灰。而再往里走,就是一条横着的走廊,那里被分成了左右两条路。

    有人伸手捻了下鞋柜上的灰尘,自言自语道:“好像很久都没人收拾过这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