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淼想说,没有人再比我懂绝境这二字的涵义了,话到嘴边,犹疑多时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公主,奴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释怀,但奴婢认为,太后为公主打算的,定是眼下最好的打算,而公主值得这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,我不想去广玉,为此大哭大闹,母后还是亲手将我抱上马车,现在,我回来了,母后又亲手安排了未来夫婿,同样也不问我是否愿意,看来我这个长公主的身份,原本也是没什么用的,反而累了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奴婢可否斗胆问公主,当年,太后为何坚持要将公主送走?”

    卿涵重重地叹了口气,挽过阿淼的胳膊,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:“你听说过一个叫刘安之的人没有?”

    “刘安之?奴婢知道,不是先帝在时的一位贤臣吗?”

    “贤臣什么的,都是名声在外,我看他倒更像个神棍,皇爷爷龙驭上宾之后,皇兄让他接管钦天监,我九岁那年,他说什么北斗强冲紫微星,九星一珠,是大凶的天象,因我的命数所致,若留在皇宫,势必会对国运造成不利影响,母后信了他,后来的事,你也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阿淼感到有些悲凉,且不论那刘安之的言论是真是假,自古皇室之女,金枝玉叶看似尊贵无比,却也难免两种宿命,或下嫁笼络臣子,或为国远嫁和亲,而太后是断然不会让爱女和亲异国,于是自然会想着将其嫁与权臣之子,倒也不全然是为皇权永固,也许更多的还是那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。

    天下父母心,高低贵贱,大约都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而即便卿涵贵为长公主,也有她注定逃不掉的宿命,可人活一世,又有谁能躲得过宿命呢。

    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
    两人依傍着,直到目所及处的道路两侧,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
    随着这日子悄然进入深秋,白日也越来越短,不过酉时三刻,夜色便染黑了头顶这片天幕。

    阿淼轻拍了一下卿涵的手,道:“天黑了,喜安殿那边寻不着公主定会心急,还请公主早日回宫安歇。”

    卿涵望望天,叹道:“真快啊,又过了一日了,我现在是真希望日子能慢一些再慢一些,今日过了,明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也没什么可期盼的。”

    阿淼不知道该对卿涵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放宽心,劝她趁早放弃聂卫,于心不忍,鼓励她勇往直前,也是于心不忍。

    “你也别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了,今日只是心情不太好,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,相信只要我为他做得够多,终有一日,他会明白我的心的!”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当真如此钟意聂卫?”

    “就算前方刀山火海,这条路遍地荆棘,我也要走一朝,此心天地日月可鉴。”

    卿涵像是破釜沉舟般表完决心,精神又抖擞了起来,她站起来,伸了个懒腰,对着阿淼笑了笑,走下了台阶。

    卿涵的背影渐渐没入夜色,阿淼想,明明是卿涵来寻安慰,却为何是她更加怅然。

    今日过了,明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很快便应验到了阿淼头上。

    时隔半月,这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却总有她意想不到的事,一直在暗中酝酿着,就待时机一到,喷发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