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况,他也不觉得得罪张铭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,他处在这个位置上,宦海漂浮了那么多年,却已经能够看得出朝中形态。公孙成确实是竹山君最喜欢的儿子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但也不代表他就没有了敌人。

    否则勾当先和公孙成之间的矛盾,又是怎么来的呢?

    他认为自己也大可以效仿勾当先。而且在他想来,如今的公孙成正是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,如果失去了暂时统领军队立功的机会,那么这次夜袭遭到重大损失,甚至主将死亡的责任大可以一多半都甩到张铭的身上。

    毕竟本夜正是张铭负责安营扎寨的,这也在随军书记官的竹简上面随时可以查阅得到,没人能够做的手脚。

    他也正准备用这个方法发难,自然嘴角挂起一抹讨人厌的嘲讽的笑容,然后轻轻道:“公孙此言却是错漏了。”

    张铭眉头一挑,知道出头的来了,从鼻孔里憋出了一声“嗯?”,然后静静看着对方,真气内蕴,士气生腾,若是个一般人,此刻恐怕就直接被他的威势一下子扑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若果真如此,那么此人的威信自然是要扫地的,连张铭的威压气场都受不住,谈何领导全军呢?

    只是张铭此法却没有奏效,这人也是久经战阵的见多识广,虽然张铭这一声“嗯”,的确瞬间让他心神巨震,甚至对方的身影,都让他心中刹那间隐隐有些感到惧怕,但是对于将军之位的渴望,还是瞬间压倒了一切。

    他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,扫了扫自己的下装,好遮掩住不断颤抖的双腿,然后呵地一声笑了出来,摇了摇头,感觉到自己说话声音也不会颤抖和结巴了之后,才出口道:

    “只是觉得公孙几个地方说得似乎有待商榷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来听听?”张铭倒是高看了对方一眼,口中则自然从容地淡淡问道。

    “公孙是否忘了,自己担任参将军时,发生了何事呢?”那人定了定心神,终于把众人想说而不敢说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张铭点了点头,他也不打算在这个环节耍什么花招:“自然知道,否则我也不至于来此处和诸位共事。”

    那人得意一笑:“这倒也好,无需我来提醒公孙了——公孙既然身为主将,失却关隘而发落至此,又从何而言自己的将军资历呢?若是当将军只能得到如此的结局,那倒还不如不当的好了。”

    张铭嗤了一声,直接不客气地打断道:“庸人之言罢了。谁曾言犯过一次错,就一定次次犯这等错误呢?我却知道,野外野兽,都知道趋利避害,吃过的亏不会再犯;于人自然也一样,我自担任过将军,统领全军,自然也知道那些是不该做的,哪些是必须做的,你等根本没有统领全军的经验,又何从知晓此间详细呢?”

    那人被张铭一堆话抢白得哑口无言,心中自然是升腾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,只是他也知道如今是有进无退,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出口言道:“好好好,公孙真不愧伶牙俐齿......哪怕正如公孙所说,但公孙却似乎并没有做到吃一堑长一智......”

    张铭呵地一笑,拱手笑道:“敢请教,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这人脸上恢复了些许的自信,他已经被张铭的气势所摄,就在刚才的抢白当中,此时自然更是被他的气势压迫,根本不敢去看他,只怕真的支持不住了功亏一篑,而是转头看向诸位军僚,拱拱手,像是在征求意见。

    实际上其他人并不被张铭针对,那人藏得也严实,也不知道这质疑者如今所承受的压力,否则真会有几分同情了。

    那人接着道:“公孙既言做过将军,也知道行军忌讳之处,却没有丝毫体现。若我没有记错,勾将军此番任命今夜布置营寨的人,却是公孙你吧?可是如今呢?苗人入寨,势如破竹,公孙你又该如何话说?岂不是你做的事情出了疏漏,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!”

    然后他又转过头来,对着众人,脸上做作地做出一副苦笑的表情:“话说回来,若是没有这些疏漏,苗人自然也无从破寨,不是在下自夸,我长沙兵何曾在这战阵之道上落到下风过?苗人从前也不是未曾夜袭,却从来都破不得门墙,今日倒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了!真为勾将军感到不值!信任,却换来了这般下场!”

    他此番话,尤其是末尾对着众人煽动情绪,除了点出张铭的过错,更多还是激起众人的同仇敌忾之心,试想,一个害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人,还要跳出来争夺统领自己行事的权利,这如何能够忍得呢?

    更有甚者,勾当先虽然初任将军,也懂的几分收买人心之道,再加上急于为自己培养班底,不用说,很是看中了几个人,给了不少恩惠,奖励也好,升官的许诺也罢,这些人自然对勾当先有几分惋惜,若能将勾当先亡故的责任导向张铭的身上,自然这些人也会是这位质疑者的支持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