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原本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张宣纸,听见秦昭南的话停了,抬手撩开帷纱,抬眼盯着沈晟钧道:

    “怎么还才起?徐元盛在会仙楼设了宴,派的人说是为你我接风洗尘,你去么?”

    沈晟钧不回答,翻手暗中把那两根银针藏在手心,面上平静,反而问道:“大人以为如何,要下官去是不去?”

    “去不去随你,这我管不着。”

    纪酒月无所谓回道,说完扬了一下手里的纸。

    “不过这岁贡陈列,是你译的么?”

    秦昭南闻此紧张地站起身来,本想扶一下鼻梁上的琉璃镜,不料鼻尖上全是汗珠,镜片一滑更乱。打翻一个茶杯不提,手忙半晌才重带好了镜片,得以站稳视物。

    他不敢看向纪酒月的眼睛:“回大人...是下官所译。”

    在千张眼里秦昭南许是不苟言笑的文官,算来纪酒月已见过他三回,彼时跟了裴绥姝垂帘旁观殿试便见过他,这么久来看他却仍似个似个愣脑筋的书生,好笑道:

    “哦,原来翰林院那些老头儿有眼无珠,当年原来是把探花郎调任翰林院书库编书了。”

    但秦昭南没有抬头,反而拱手更低,沉声说:

    “下官不敢承大人盛赞,请大人恕罪,下官仍天资愚钝,并没有见得此岁贡单中有何蹊跷?”

    纪酒月走来把手上食盒和那张译出的礼单递给沈晟钧,自顾自在食盒里捡了一块糕,抿着小点笑道:

    “外面的便是傅千张么?你们这几个见来都眼下乌青,一个个活像那剑南的白罴[1],想必一夜未好睡罢。你且带他去休憩用膳,今日有的忙,倒也不必吝啬一时暂歇...”

    说着便噎了,扭头见了沈少卿铁青色的一脸疲态,他们三个乌眼圈反倒有些可爱的意思。

    这大内女官鲜少笑意满盈,今日格外反常,反倒让向来不近女色的秦昭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当即得了吩咐,立刻道:“回大人,下官明白。”

    说着领一边许久呆着不敢动的傅千张出了外室,行至中堂时千张的眼珠重新活络起来,揪着秦昭南的官袖兴冲冲道:

    “秦大人,那姐姐昨夜凶虽凶些,可当真生的,怎生的...”

    傅千张忽然挠头词穷,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浓嫣昳丽的女官,这此一见让他不免惊诧。

    秦昭南在前面边思虑边步履匆匆,全然没听清楚,敷衍道:

    “这平白无故的,谁是你的姐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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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晟钧静静看着那几张译文,听着纪酒月在一边拿金勺斯斯文文地吃食盒中间一盏雪衣豆沙,有些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,像只波斯猫儿在舔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