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客厅中,鄢岁棠大步流星地走进,鄢岁蘅的神色这才平静了些,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厅里已有丫鬟换了新茶,柳君颐和岑素逢双双坐在堂右,一人捧茶浅呷,一人盯着头顶房梁出神。

    “别看了,你那轻功爬不上去的。”鄢岁棠不加掩饰地嘲笑出声,顺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擦擦手指,便撩过衣摆,稳当当落座,“柳姐姐,你说你来便来罢,还带这么些无用的玩意儿,真是见外。”

    柳君颐原本见她进来,正想起身迎接,但听她这副挑衅的口吻,又不免好笑:“你这脾气还和以前一样,多少收敛些吧。”

    “问心无愧,有什么好收敛的。”鄢岁棠意有所指地斜一眼岑素逢,后者正是如坐针毡,和她对上一记眼神,又讪讪避开了。

    “你的手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不碍事,磕碰了一下,姐姐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啊,别总这么莽撞,就跟……阿琮似的。”

    鄢岁棠呼吸一窒,撞见柳君颐微有些黯然的神色,也略略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原本她也下定决心不在柳君颐面前和岑家人为难的,可偏偏来的又是岑素逢。

    偏偏就是岑素逢。

    当年襄王与她、外加一个岑素逢,自长恨关凯旋得胜,吟鞭返都,莲城上下夹道相迎、掷果盈车。

    也是那时,大永朝提及“少年英才”四个字,无不把他们三人的功绩吟唱百回千遍。

    他们一起淋过砭骨的风雪、饮过蛮人的烈酒,岑素逢还在酩酊时效仿西域的舞姬,赤足踩在牛皮鼓上,为军中战友奏乐作乐。众人笑得前仰后合,梅琮醉眼欣赏,取笑说回了莲城还要请他再舞,这等舞姿不能不献给舞中魁首柳君颐开开眼。

    那时他们是最好的挚友。

    歃血为盟、指河为誓,言说此生此世当效桃园结义,死生连襟,永不猜疑。

    然而——这世上缺憾多是来自一句“然而”。

    景成二十一年,梅琮十七岁,长恨关还剩最后一处失地。

    他们都已和先帝说好,收复这最后一块地,梅琮就能回都与柳君颐成婚。

    景成二十二年,梅琮十八岁。

    岑则晖和岑素逢父子却在那场理应必胜的战中受困前线,发信请援。

    她和梅琮自然不敢耽误,连粮草也不及调动,当即率兵驰援。却不料想大雪封山,他们一支军队千余人,就这么被生生困在了峡谷正中。

    后有大雪拦断供给,前有伏兵虎视眈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