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大雪又下了半个月,她原本带了百来个还能行动的战友一起出山。

    可日复一日,倒下的人越来越多,每倒下一人,他们就把寒衣赠给幸存的战友。

    鄢岁棠便一步又一步地走。

    走出那座牢笼一般的雪山,她的步伐无比沉重,都是来自她身上负着的、血液凝固的棉衣。

    一层一层地揭落,足有十几件。

    可她还觉得冷。

    于是倒在山路,视死如归地睡去。

    梦的余韵里,只有纷飞的大雪,和寥寥几声鹰唳。

    再睡醒,就只剩热汤与新药,人们说,岑家父子军收回最后一块失地,又在返程途中捡到了昏迷的她。

    襄王带出的千余人的军队,只剩她一人活着回了大营。

    可这些都不能说。

    鄢岁棠低眼喝茶,她还得以嫉妒岑家军功作为借口,才能堂而皇之地敌视岑家。

    “……阿棠,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吗?”

    鄢岁棠应声回神,对上柳君颐无奈的笑容,顿时有些愧疚:“我走神了。”

    柳君颐一叹,重新道:“你回莲城不久,总有不习惯的地方,而今入朝为官,上下都得打点,你也多学着些。虽说陛下与你交情深厚,但……伴君如虎,你也不能太过恃宠而骄,世家子弟大多有些怪癖,但也少有大奸大恶之辈,你不用总是这般轻视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姐姐教训得是。”

    鄢岁棠嘴上这么说,表情和心里却都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不然怎么说柳君颐和梅琮般配呢。

    这两人性格都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,一个要她顺应天时乖乖嫁人,看见了什么也得打断牙齿往肚里咽;另一个又教她学什么上下打点,还要和一班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多多交好——明明说这些话前,他俩也该知道都不是什么好话。

    逆来顺受有什么用?

    还不是一个困死雪山、一个痛失爱侣。

    反而如她和梅妩这样张扬跋扈、为非作歹,居然还能赖活到今天,大永朝上下都得仰她鼻息。

    柳君颐叹息着继续劝:“话说到了这一步,我也不掩饰什么。阿棠,你可知道岑家因为你这一闹,生了多少变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