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连琅刚推开门,就被一股强烈的风撩起?发丝,紧接着?就听一声重?物坠落之?音。

    容嫔声音凄厉而?来,许连琅再转身时,只见那篆刻着?先帝名讳的牌位从熠熠烛火供奉的高位上?跌落,从中截断,直接烂成了两半。

    容嫔跪在地上?,看着?那断了的牌位,所有?的呜咽尽收喉中,她像是被点了哑穴,再也发不出?丝毫声音。

    许连琅看着?她,在这样平静的一张脸上?,像是那无形的面具裂出?一道大口子。

    或许这才是属于容嫔的真实的悲伤,她在人前演戏演了太久了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真正悲伤来临时,便就是这样的沉默,悲伤从她身体内部分裂。

    “陛下,您是又生气了吗?臣妾又做错了吗?”

    声音极淡极轻,在狂风的呼啸之?下,许连琅若是不仔细来听,是根本听不清的。

    像是真的有?人在跟她对话般,她慢慢低声回应,“可?是不这样做,介明断不了对她的念想。钝刀子磨肉,可?太疼了陛下,介明都磨了六年了。”

    若说她生而?为人,不配为人,生而?为母,不配为母,那这六年的佛前静修,佛经?诵读,总还是让她唤起?了那么一两分的良知与母性。

    她自言自语,不知道再跟谁对话,时间的流淌都慢了下来,光线的移动都变得十分微末。

    最后,她躬身,双手将那牌位捧起?,抱到怀里,“我省得了,陛下。”

    她仍然是背对着?许连琅的,但她在开口时,声音像是破败过又重?新?修复好的一座破庙,四处透风,却也装了点肃穆庄严。

    “求你,再给?我一点时间,容我慢慢把所有?的事情都告诉你。你不要见怪,我这个人撒谎成性,刚刚,又骗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走后的第一年,介明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清远大师,我后来询问?才知道,不过是钦天?监的王息佯口中的一个传言,为着?这个传言,他独身一人前往,再回来时就只剩下半口气了,但总算是保住了你的尸身。”

    “哦,我忘了说,介明起?初对我也动过杀心,我竟也不知晓,自己生下来的儿子杀起?人来是那么骇人,他将剑对准了我,若不是当时先帝还在,我怕是已经?为你抵命了,当然,我不怪他,他是因为你的死癫狂了,更何况,我依然毫发未伤,先帝却废了他的一只胳膊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你有?没有?发现,他的左手手腕有?一道疤,深可?见骨。你走后的第四年,他对自己动了手。”

    “六年前我想你离开他,是为了他的前途,六年后,我想你离开他,是为了他的命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他离不开你,也知他将你看的大于自己的命,但我想,总是有?机会的,只要你主动说不,他就死心了,我宁愿他行尸走肉般的活着?,也不想他因为与你纠缠,没了命。”

    “为君者,不容软肋。他是君,是帝王,你的存在,让他更加危机四伏,让他头脑不清,让他为了你,用自己的命来反抗。”

    她的指尖一遍遍抚摸着?牌位上?深深的刻痕,后又觉得不够,将脸一并贴了上?去,“我在这佛音斋久了,总是能感到佛音存在,或许,路介明也见到过。陛下在责怪我了,罢了,也许那般活着?,不如与你一并死了,让他更为快乐。”